母亲坐在藤椅上,手里捏着一把瓜子,眼睛半眯着,嘴角微微上扬,显出一种古怪的笑意。
那时候啊,"她吐出一片瓜子壳,"卫生院的大夫说,'结扎了好,省得再生'。
我坐在小板凳上,听着。屋外的槐树叶子沙沙作响,投下的影子在水泥地上爬来爬去,像一群不安分的蚂蚁。
你爹当时脸都绿了,"母亲忽然笑出声来,"他以为结扎就是阉了他哩!
我也跟着笑,但心里却浮起一阵莫名的酸楚。那年我五岁,只记得父亲一连几天都阴沉着脸,饭桌上连筷子碰碗的声音都格外刺耳。
后来呢?"我问。
后来?"母亲掸了掸衣襟上的瓜子屑,"后来他知道了真相,反倒更生气了,说凭什么只扎女人不扎男人。
母亲说这话时,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今天的菜价。但我知道,那天晚上她挨了打。我躲在被窝里,听见父亲的咆哮和母亲的闷哼,还有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。
其实也没什么,"母亲忽然说,"比起生你时的疼,那点痛算什么。
她站起身,拍了拍裤子,走向厨房。我望着她的背影——那曾经挺拔的腰杆如今已微微佝偻,像一根被岁月压弯的竹竿。
锅铲碰撞的声音传来,伴随着油烟机的轰鸣。我忽然想起母亲曾经说过,她这辈子最远就去过县城卫生院,还是为了结扎。
饭桌上,母亲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在我碗里。
吃吧,"她说,"活着不就是这么回事么。
我低头扒饭,喉咙发紧。母亲的笑谈里,藏着多少说不出的苦楚,就像这青菜,嚼着嚼着就泛出一丝涩味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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