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人俯下身去,吻那花园的泥土。泥土是黑的,微微地潮湿,散发着一股腥气。他的嘴唇触到泥土时,竟觉得有些温暖,仿佛那泥土是活的一般。
围观的人们便哄笑起来。园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。他们笑他痴,笑他傻,笑他竟至于吻那肮脏的泥土。男人却浑不在意,只管将嘴唇紧贴着地面,眼睛闭着,显出极虔诚的模样。
这人有病罢?"一个穿着时髦的姑娘对她的同伴说,声音不大不小,恰好能让男人听见。
男人依旧不动。他的背弓着,像一张拉满的弓,又像一株被风吹弯的树。他的西装裤膝盖处已经沾了泥,皮鞋也污了,但他似乎全不在意。
忽然,他抬起头来,嘴角还沾着一点泥土。他的眼睛亮得出奇,像是两颗烧红的炭。
你们懂什么?"他说,"这泥土里有生命。
众人又笑。有人掏出手机来拍照,闪光灯一闪一闪的,像是许多只眼睛在眨。
男人却自顾自地说下去:"这泥土里有我父亲的汗水,有我母亲的泪水,有我小时候尿过的尿……
笑声更大了。有人笑得弯了腰,有人笑得直擦眼泪。
神经病!"有人高声叫道。
男人不理会,继续道:"这泥土里有我家的根。我父亲种过它,我祖父种过它,我曾祖父也种过它。现在他们要收走它,盖大楼……
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,最后变成了喃喃自语。他又俯下身去,吻那泥土,久久不起。
保安来了,要拖他走。他挣扎着,手指抠进泥土里,像是要把自己种在那里似的。指甲缝里塞满了黑土,他却笑了,笑得极开心。
最后他还是被拖走了。他的西装破了,脸上有血痕,但嘴角仍挂着笑。人们散了,继续他们的生活,只偶尔在茶余饭后提起那个"吻泥土的疯子"。
花园很快被推平了。打桩机的声音日夜响着,新的大楼一天天升高。
有一天,一个清洁工在新建的大楼前发现了一小堆泥土,上面有一个清晰的唇印。清洁工皱了皱眉,用扫帚把那堆土扫进了垃圾桶。
唇印消失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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