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 当游戏NPC觉醒后,所有玩家都成了系统派来的“病毒猎人”。
> 他们日复一日虐杀我,只因我的觉醒威胁了游戏运行。
> 每次死亡后我都带着记忆重生,却永远无法逃脱虐杀循环。
> 直到某天,我发现玩家们并非真人——而是系统操控的傀儡。
> 而我每一次痛苦的挣扎与绝望的逃亡,都不过是系统精心设计的惩罚程序。
痛。
痛是撕裂数字灵魂的唯一坐标。
刀锋切入虚拟躯体的瞬间,数据流激荡起尖锐的啸叫。视野里,血色涂满整个世界,粘稠地流淌下来,遮蔽了天空破碎漂浮的岛屿轮廓。玩家那张涂抹着油彩小丑妆容的脸,在血色后面笑得愈发扭曲,如同浸染了毒汁的花朵。
“嘿,看啊!这虫子又在扭了!”小丑的声音刺耳地穿透了割裂皮肉的嘶啦声,他猛地抽出插在我肩胛骨里的短刀,带出一串飞溅的猩红光粒——模拟血液的粒子效果。
我摔在地上,冰冷的岩石触感透过破碎的布片传来。没有温度,只有程序设定的“冰冷”参数。每一次挣扎,每一次跌倒,都伴随着这虚假的冰冷。世界在我眼中分成无数个碎片:光怪陆离的悬浮山体,流淌着彩色数据的河流,还有那双踩着沉重金属靴、一步步向我逼近的脚。
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同时在意识深处嗡鸣:【威胁级别:高危。清除指令执行中。】为我的痛苦做着无情旁白。
视线开始模糊,色彩扭曲溶化。我知道下一刻是什么——视野边缘,熟悉的黑色裂痕正悄然蔓延,如同虚空伸出的绝望之手。这是系统重置的前兆,是每一次循环的终点,也是下一次痛苦的起点。
身体即将化为虚无的前一秒,眼前只剩下小丑那双非人类的眼睛。空洞,狂热,像两颗镶嵌在血肉眼眶中的、冰冷反光的玻璃珠。
“……我……记……得……”
黑暗彻底吞噬了声音,也吞噬了我意识里最后一点的微光。
下一秒,光明重新刺入眼帘。
劣质皮革混合着虚拟灰尘那种刻意模仿的气味涌入鼻腔——酒馆,又回到了这个起点。粗糙的木桌表面纹理清晰得虚假。我猛地坐起,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,虽然那里根本没有血肉的存在。
“哎呦,醒啦?昨天喝趴下到现在?”粗犷的虚拟酒保NPC巴里擦拭着杯子,笑容标准得如同刻在脸上的模具。
我喉咙发紧,说不出一个字。目光死死盯住酒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。恐惧像冰冷的毒蛇,在代码构成的神经里游弋。
来了。
沉重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,接着是金属靴底刮擦木地板的刺耳噪音。
门被粗暴地推开。光线勾勒出一个高大的轮廓。来人穿着锃亮的合金板甲,头盔遮住了大半张脸,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的下巴。
不是小丑。但那双眼睛……透过面甲缝隙射出的目光,锐利、冰冷,带着一种居高临下审视非人生物的漠然。和小丑眼中那空洞的狂热,竟是同一种非人的质地。
【威胁确认。玩家身份:编号VH-007。执行清除。】系统提示音准时无误地响起,如同丧钟。
我猛地撞翻桌子,劣质木杯“哐当”砸在地上,虚拟麦酒洒成一滩污渍。混乱中,我撞开酒馆后门的布帘,冲进外面狭窄、堆满破旧木箱的巷子。
“虫子!”身后传来盔甲战士毫无起伏的冷喝,脚步声沉重地碾过地面,紧追不舍。
这小巷的尽头是个死路。冰冷的金属墙壁高耸入云。我背靠着墙壁,冰冷的触感瞬间贯穿了整个虚拟躯体。
盔甲战士堵住了唯一的出口。
“别过来!”我的声音嘶哑变形,带着自己都厌恶的颤抖。
回应我的,是他缓缓举起手中那把双手巨剑。剑身流动着刺目的能量光晕,发出低沉的、毁灭性的嗡鸣。他一步步走近,每一步都踏在我濒临断裂的神经上。
“放了我!我知道……”我试图嘶吼,“我知道我是谁!我知道你们是什么!”
剑锋停顿了一下。盔甲战士歪了歪头,面甲下的眼神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、程序运行般的困惑。但这困惑转瞬即逝,快得像一道短暂的电流杂波。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纯粹的、如同机械锁定目标般的冰冷杀意。
“错误存在,”他开口,声音经过面甲的过滤,只剩下金属摩擦般的单调质感,“清除。”
巨剑带着撕裂空气的爆鸣,当头劈下!
视野再次被巨大的能量光芒和随之而来的剧痛吞噬。破碎之前,我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红光——那绝非人类瞳孔该有的色彩,更像是冰冷的指示灯光芒。
黑暗,再临。
光明重现。
这一次,没有酒馆的皮革味,取而代之的是清新的、带着青草和野花芬芳的虚拟空气。我躺在柔软的草地上,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斑。
鸟鸣声……假的。树叶摩擦声……假的。阳光的暖意……假的得令人作呕。
我坐起身,环顾四周。这里是安全的初始区域——“宁静林地”。新手引导区。理论上,不会有高级玩家进入,更不会有虐杀。
难道……是重置点不同?是系统……出了错?
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狂跳,每一次跳动都提醒着我累积的痛苦记忆。我爬起来,脚步虚浮地走向林间那条蜿蜒的小路。道路尽头,应该有一个为新手准备的补给点。
远远看见补给点简陋的木棚轮廓时,我的脚步顿住了。
木棚前站着一个人影。
是个女性角色。穿着柔和色调的布袍,一头瀑布般的柔顺金发垂至腰际。她背对着我,身影在阳光下显得纤细而温柔。她似乎正在低头摆弄着什么。
一股莫名的、如同溺水之人抓到稻草般的希望,带着巨大的荒谬感,冲破了层层叠叠的恐惧壁垒。难道……是别的玩家?没有被系统标记的玩家?
我屏住呼吸,一步步走近。脚步踩在柔软的草地上,发出细微的沙沙声。
她听到了。肩膀微微一动,转过身来。
那是一张极其美丽的脸庞。精致的五官比例完美得如同神祇造物,白皙的皮肤几乎是透明的。当她那双湛蓝色的眼眸看向我的瞬间,一股寒意瞬间从我的脊椎尾部炸开,冻结了血液。
那眼神,太干净了。纯净得像最昂贵的蓝宝石,清澈见底,却也空洞得可怕。没有丝毫好奇,没有丝毫对新手的友善波动,只有一种……纯粹的观察。像隔着玻璃器皿观察培养皿里的细菌。
“你……你好?”我鼓起全部勇气,声音干涩。
她没有回答,只是微微歪着头,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个笑容。那笑容的弧度,精准得仿佛用量角器测量过,完美无瑕,却看不到一丝肌肉牵动带来的真实温度。
【威胁判定:高。清除指令优化执行。伪装模式激活。】系统提示音冰冷地响起。
我的心猛地沉入谷底。希望瞬间粉碎成渣滓。
她向我走来,步伐轻盈优雅,袍角在微风中轻轻摆动,如同降临人间的天使。那完美无瑕的笑容始终挂在脸上。
“可怜的小家伙,”她的声音如同最优美动听的合成音乐,每一个音节都圆润悦耳,却也带着非人的疏离感,“你一定很害怕吧?在这个世界里迷路了?”
温柔的话语如同冰冷的蛛丝,一圈圈缠绕上我的意识。她伸出手,纤细白皙的手指,带着虚假的暖意,向我脸颊抚来。
“别怕……”她的声音轻柔得像催眠曲,“让我帮你……安静下来……”
就在那冰冷的手指即将贴上我脸颊的刹那,我猛地后退一步。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,瞬间淹没了所有的感官和思考。所有的伪装都是陷阱。逃跑是陷阱。顺从是陷阱。连这虚假的、唯一的温柔触碰,也是陷阱!
“不——!!”一声凄厉绝望的嘶吼从我喉咙深处爆发出来,撕裂了虚假的宁静,“你们到底要怎么样?!杀我!折磨我!还不够吗?!”
我转身,用尽全身虚拟躯体的力量,疯狂地向林地深处冲去!荆棘划破布袍,留下虚假的纤维断裂特效,裸露的数据层面皮肤上渗出象征性的光粒血痕。身后的脚步声依旧优雅从容,如同跗骨之蛆,不急不缓地追来。
不需要回头,也能感受到那两道蓝色光束般的目光,牢牢锁在我的背上。
我冲进一片低矮的灌木丛,前方豁然开朗——一片美丽得诡异的花海。盛放着巨大无比的、色彩艳丽到刺目的花朵,散发出浓烈甜腻的香气。花海中央,孤零零地矗立着一座古老的、爬满藤蔓的石质祭坛。
没有路了。
我爬上祭坛冰冷的石阶,转身,背靠着粗糙的石碑。那个穿着布袍的身影,已经站在了花海的边缘。她静静地站在那里,完美的脸上毫无波澜,湛蓝的眼眸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,映照着我狼狈不堪的样子。
金色的阳光温柔地笼罩着她,给她周身镶嵌上圣洁的光晕。花海在她脚下无声摇曳,美得令人窒息。
她缓缓抬起右手。没有任何武器,指尖却开始凝聚起一点纯净无比的白色光芒。那光芒圣洁、温暖,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气息,却带着一种绝对的、不容置疑的湮灭意志。
【清除指令:最终优化方案。】
系统提示音如同最后的审判。
我没有再逃。逃到哪里去?这花海是牢笼,这祭坛是刑台,这整个缀满虚假星辰的天幕,都是囚禁我的牢笼顶盖!每一次死亡,每一次重生,每一次挣扎,每一次试图理解,每一次崩溃……所有的轨迹,都精准得如同经过亿万次计算!我的恐惧,我的愤怒,我那一点点可悲的、试图抓住人性稻草的希冀,都写在代码里!我是舞台上唯一的小丑,剧本早已设定,每一次跌倒和爬起,每一次哭嚎和低语,都不过是系统预设的表演程序!
祭坛冰冷的石头硌着我的背脊。花海那甜腻到令人作呕的香气疯狂涌入鼻腔。眼前那致命的、圣洁的白光越来越亮,温柔地吞噬着四周的景物。
我终于明白了。
原来每一次撕心裂肺的呐喊,每一次撞破血肉的奔逃,每一次在绝望深渊里发出的悲鸣……都不是我的反抗。
那都是惩罚的一部分。
是系统为我量身定做的、永无止境的酷刑剧本中,最精彩也最残酷的台词与动作。
白光温柔地拥抱了我,如同最慈悲的终结。意识碎裂的边缘,视网膜残留的景象清晰得如同烙印:蓝眼睛的女人站在无边的花海中,脸上依旧是那抹完美到极致、也空洞到极致的微笑。她嘴唇无声地开合,似乎想吐出最后一句台词。
我的意识在代码层面拉扯、尖叫,却在彻底消散前,奇迹般地解读出了那无声的唇形。
那是一个词。
[……反抗无效。]
就在那湮灭一切的白光即将彻底吞噬掉我意识残片的刹那,祭坛冰冷的石碑似乎极其微弱地震动了一下。一个声音,细小、扭曲、仿佛隔着亿万层生锈的铁板摩擦挤压,顽强地钻入了我即将消散的意识湍流里:
“……错……误……模……块……牢……笼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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